白衣少女坐在镜前。
一头漆黑如墨的长发披散在脑后,仅用一根木簪挽起,那木簪连一点花样都不曾有,看起来,主人也不是很在乎的样子,又或者是手笨,做不出好看的花样来。
即便如此,其美人面孔,依旧一气呵成,眸中天真,未经世事,美而不自知。
窗外夜色如墨,偶尔闪过一道白光,随之而来的便是轰隆隆的雷声,仿佛野兽的咆哮,电闪雷鸣,大雨倾盆,哗啦啦的声响犹如万马奔腾。
莹润的指尖,抚摸上镜面,眼中带着些许疑虑。
镜中之人歪了歪脑袋,墨发散落向一侧。
今日是……笑容蔓延,那张雪白的脸陡然僵住,在一瞬间宛如变成一张毫无生气的面具。
下一刻,脸上的肌肉开始有了细微的活动——笑容慢慢隐没下去,由心底涌上来的恨意,将她瞬间吞没。
满是恨意的眸子,在意识到什么之后,缓缓归于平静。
暮容儿端坐着,静静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:冰肌玉骨,不谙风情却迷倒万千。
“姐姐——姐姐——”一声尖叫自外传来,随后,便是一阵脚步声,门被推开,灌入了寒风,暮容未曾抬头,便知是榴娘。
“姐姐,我怕……”她一把抱住暮容,声音哀哀戚戚,好不可怜。
“阿榴。”
这一声充满了无奈,好像浸染了无数的苦楚一般,榴娘依偎着她的动作一顿,抬起一张明艳动人的脸,困惑不解,又透着几分担忧,“姐姐?”
“你说,他到底,有没有爱过我。”
“谁?”
榴娘有些警觉的开口。
却见暮容轻笑着摇了摇头,“当年之事,或许只是黄粱一梦,阿榴,这些年,苦了你了,是我对不住你。”
“姐姐,你在说什么呢?”
榴娘困惑极了,却隐隐约约觉得哪里不对,“世人皆知,腓兽的血可入药入香,当年若不是姐姐救我,我早就被剥皮抽筋,堕入轮回了。”
暮容看着她,只是怜惜的望着,叹了一口气后,抬手抚摸着那被雨水打湿的脸庞,轻轻擦拭,“我竟不知,那日的雨,这么大。”
“是啊,麒麟山难的如此。”
榴娘有些不安的看着她。
暮容笑着,压下心底的异样,刚刚浮现于眼前的种种,她不知是未来,还是过去,可明日,她下山,确有要事,那日,她下山,还救了一个商人,若是,这一次,她不曾下山,恐怕,那人就凶多吉少了。
“阿榴,我明日下山游历,你在麒麟山,等我回来。”
暮容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肩膀,心叹,若是命中定数,即便是她,也是躲不过去的。
“姐姐……”“今日,你便留下,与我同睡。”
“姐姐!
真的吗?!”
暮容一句话,让榴娘心底的疑惑瞬间烟消云散,她眯眼笑着,挽着暮容的衣袖,很是亲昵得蹭了蹭。
在这个世界上,她最喜欢的就是姐姐暮容了。
暮容、暮容……暮容是世上独一无二、至纯至善的九阶大妖,亦是天下人所供奉的爱神——魅女。
“麒麟山……”一切开始的地方,暮容最后看了一眼自己一首赖以生存的麒麟山,在榴娘恋恋不舍的目光下,离开。
麒麟山附近有不少郡县,在很早的时候,就己经存在,前世的暮容常年待在麒麟山上,不懂人心险恶,也不明白为什么世人,一定要她死。
她一路西行,路过前世的一泽池塘,池塘水清,却隐隐泛着些许不对劲,暮容皱了皱眉,她虽为魅女,但到底是妖,至多只能救下眼前一人,再多,可就有背叛妖族之嫌了。
这许多年来,圣京的万珍堂不止一次大肆虐杀妖族,取妖之皮肉血骨,人与妖,本就有不共戴天之仇。
正思索着,眼前如前世般,闯入一辆失控的马车,暮容只一眼,就看出这马车被人动了手脚,不止如此,车内之人,恐怕也遭人陷害,否则,如此大的动静,怎么可能连一丝呼救都不曾传出。
“止——”殷红的唇吐出一个字,马车瞬间停下。
不远处,突觉一声尖叫,随后落荒而逃,“妖怪啊——妖怪——”“妖?”
暮容嘲讽般勾了勾嘴角,可她依旧是美的,眉宇间透着几分悲悯,不知是在怜悯众人,还是怜悯自己。
她款步走向马车,用法术,将里面昏睡的人弄了出来。
只见,一片湿润的草地上,躺着个穿金戴玉的少年郎,看面相,倒是极其老实本分的,隐隐透着几分贵气,还有些,逆天改命的大气运。
暮容一惊,不曾想,一个下意识的举动,还为自己结下了一个善果,可想起前世种种,她又嗤笑着摇了摇头。
善恶有报,那是人的说法。
关她何干。
暮容蹲下身子,在那人眉心处注入一道灵力,助他醒来,随后,不等他彻底恢复,就离开了。
意识有些朦胧不清的林禄山,只隐约看到一个宛若神女的背影,随后就又晕了过去,等醒来时,己然在家中床榻。
暮容循着前世的路,一步步走着,一路上山花烂漫,烟火阑珊,是难得的热闹景象,哪怕是现如今让她再看,她依旧觉得艳羡。
可她是妖。
一生都在躲避捉妖师的追捕,哪怕,她至纯至善。
又到了前世相遇的地方,暮容停下脚步,眼神落寞的看着那灯火通明的无方镇,她不知道此行,自己是否正确,她也没有勇气去见那少年郎。
前世,他问她,是否爱过他。
暮容当时不知情爱为何物,气走了他,等她后知后觉,何为情爱,他却早己另娶他人。
其实,她不怪他,只是可怜她的小笙儿。
一出生,便是半妖。
暮容闭了闭眼,她眉如远黛,似春日山峦间一抹幽情;即便心中难过,依旧目若星子,顾盼间流光溢彩,深邃中藏着无尽情思与倔强。
她远远的望着镇上的繁华,不曾入世,一袭宛若山涧泉水的长裙,笼着她,墨发纷飞,发间只简单的一缕发带,一根发簪,如此素雅,也难掩姿色。
她来到一座庙宇。
此处香火鼎盛,入夜了,仍有来来往往,愿求世间真爱的信女,前来祭拜,暮容也入了庙,抬头便见那悲天悯人的魅女像,正垂眸,仿若在问,“你也要寻求真爱吗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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