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从未受过如此威胁,由我胸膛中跳动的器官。
当那束近于黄昏时,穿过树叶和竹叶,穿透操场边教学楼的玻璃,照到他面孔之时,我发现,我所厌恶的那张脸,赫然闪起金光,萦绕在我眼底。
记忆回到我脑中一遍遍重新分析,我才发现最先忘记那些往事的人并不是他。
至此我己经想不出他成为永恒难却烦忧的原因,因为它们交织在一起,乱七八糟但又条理清晰,按照时间抓起来柔顺自然,按照事理却理不顺了。
其实我也从未像表现出来的那样容易忘记,尤其是当别人完整地喊我的名字时,每喊一次,我都会有一种错乱感,忍不住回头去看是不是他奇迹般出现。
真的很矛盾的是,我又特别讨厌他。
我讨厌那段因为他而受到欺辱,看向他的眼睛时却只能感受到他不以为意的态度的时光。
他一向灵动的眼睛,在那时变得冰冷生硬。
那时候我真后悔喜欢他。
可是细想反思他哪里好?
好像哪里都好。
就连冷眼旁观都像是明哲保身的理智冷静。
不说这个人了。
虽然我总是会想起,但又何必再想。
我的一生会有多少次这样的时刻呢?
我是指后悔的时刻。
可能是我高考后填的志愿吧,那是我人生中最随意可笑的一个选择。
当尚且赌着一口气的我第一次暴露在S城的阳光下时,我好像没有像在喝醉的凌阮面前时那样豁达……怎么又拐到他那里去了?
我说,你就没有一点自己的生活吗!对了,今天又差点晕过去了……医生说我贫血才会这样。
现在好像己经三点钟了,真担心我会猝死在这里。
几年间持续的场景,每个孤立的片刻循环放映。
我兀自思考着,如果是我倾尽青春喜欢过的人,会不会与我有细细密密的心电感应。
分别己灼伤我空荡的内心,留着一份轻飘飘的回忆悬在那里,偶尔飘向每一个角落,扩散到每一个心房心室。
可是心底的另一个我却决意不愿与他相见。
学校高高的杨树每年秋天都会落叶,却不再有能簪入我发间的那一片。
也没有了那个代表西季的人。
我常想说,我也拥有过那些花儿,尽管它绽放时我颇嫌弃它香气甜腻,后调却清爽宜人,久未散去,叫人想念。
恍如隔世。
人的回忆惯会把错过的人编排得完美,消除所有的嫌隙。
这是遗憾最美之处,这是遗憾无奈之处。
他是节日收到的一整盒巧克力,新年第一包撕开的软糖,早上打开的果酱罐子,老久游乐园里零散售卖的蓬松雪白棉花糖,夏日冰柜里最后一根小布丁。
他也是十六岁操场新换的草皮,十七岁随随便便听天由命的一道选择题,十八岁雨中欹斜的伞柄。
年少的我伸手也抓不住的瞬间,一点一点冲垮防线,决堤攻防。
啊,我真是个大哲学家。
头脑混乱发昏。
每次写日记都会变成关于他的散文。
这样写下去也没有意义。
太晚了,不写了。
晚安。
凌燃 某年某月某日 于S城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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