龙月月抬头，看向眼前的炮弹。
这炮弹，不，这老太太便是原身的老娘。
龙老娘今年五十九，早过了知天命的年纪，如今算是一只脚踏入了花甲。
她头发花白，整整齐齐攥成一个发髻垂在脑后，稀疏的眉毛之下是双挤满皱纹的眼睛，因为眼白多，看起来有些凶。
话说原身倒也不是纯纯的窝里横，面对爹娘兄弟时，那是要多温顺有多温顺。
尤其是这个龙老娘，活人微死的原身一看到她，就像是一副狗皮膏药一样，恨不得时时刻刻都粘在她身上。
在几千年后，这种人都有一个统一的名字：舔狗。
龙月月收回思绪，摇摇晃晃站起身朝龙老娘方向走上两步：“娘，都说生孩子是走鬼门关，这里面可是两条人命啊，您就当心疼他们吧。”
人群中有人附和：“是啊，龙家老婶，你儿媳要生孩子，龙三哥也需要治头上的伤，这个时候就别再说钱不钱的话了，救命要紧啊。”
龙老娘“呸”的一声，看向人群中：“谁说钱不重要？
我家耀祖在县城读书，那地方放个屁都要花钱！
况且今年本就是灾年，要是把家里一点点积蓄全花给外姓人，我一家老小难道喝西北风去啊！
谁觉得钱不重要谁就付郎中的钱！”
她又指着龙月月，恨恨道：“你个赔钱货，家里十几口人，就你家吃得多用得多！
你心里没点数吗？”
“这里哪个女人没生过孩子，就你媳妇金贵要请郎中？”
“我告诉你，想请郎中？
没门儿！”
“我不会给你一分钱！”
“不要脸，呸！”
说完，就又像一阵风似的冲回堂屋，“砰”的一声甩上门。
堂屋房门紧闭，龙月月独自在风中凌乱。
怎么忘了这回事儿？
龙老娘膝下共五个子女，原身排第三。
上有长姐龙大花，长兄龙耀祖，下有小弟龙根宝，幺妹龙小花。
原身在家中地位不高，龙老娘最讨厌这个儿子，平日里根本不会正眼看他。
据说原身本是龙凤胎来的。
但那年正好是饥年，大人营养不够，再加上龙老娘难产，妹妹出娘胎晚，生下来不久就死了。
龙老娘厌恶原身这个不合时宜，还给她带来痛苦的孩子，从小就“多余多余”的叫着。
龙月月恍然大悟，怪不得龙老娘听说原身受伤也不出来看看，一点都不担心的样子。
龙月月擦干净脸上的唾沫星子，讪讪一笑。
龙多余啊龙多余，身为一个老男子汉，混成这样，你可真失败。
龙月月从来没有被人呸过，不过现在也不是在乎丢不丢脸的时候，最重要的还是柴房里的孕妇。
要按原身的习性来的话，肯定不会违逆龙老娘给刘氏请大夫，说不定还会因为惹龙老娘不高兴，把火发在正在生孩子的刘氏身上。
龙月月不想为了保持原身人设做这种非人的事，她只热切地看向大夫，扭头道：“李郎中，您别担心诊费的事，我手上有钱，求您帮我进去看看吧！”
老大夫面色犹豫，“这……不是我不肯，实在是这妇科之症，小老儿不太擅长啊。”
龙月月恳求道：“您是大夫，就算稍懂一些也是能救人，现在人命关天啊，我家孩儿他娘就拜托您了！”
人群中有人附和：“您就别再想了，赶快去救人吧！
里面有几个生育过的妇人，说不定你们一商量孩子就生出来了呢！”
老大夫犹豫再三，终于跺跺脚，提着药箱进了柴房。
目送大夫离开后，龙月月只觉一阵头晕袭来，就闭上了双眼。
看她神色不对，身旁的老大哥立马紧张道：“龙老弟，你这是头疼难受吗？
不然叫大夫也看看你吧？”
龙月月不敢摇头，深怕把脑花摇匀了，于是只摆摆手。
“润武哥，我没事儿，就是心里紧张。”
老大哥是里正家的大儿子，年纪稍长于原身，平日里最是仗义，也十分的热心肠，倒是一个纯粹的好人。
柴房里一点声音也没有，龙月月忍不住担心。
在科学技术高度发达的时代，对孕妇来讲，生孩子依旧是一道难过得坎儿，更何况是几千年前？
记忆里，原身的妻子刘氏，今年正正好西十，在古代己经是做奶奶的年纪。
今年年成不好，家里每个人都吃得少，但是活却不少干，刘氏怀着孕，反而瘦了些。
也不知能不能挺过这一关，龙月月悄悄叹了口气。
龙月月从小就在孤儿院长大，身边总被女性环绕，照顾她爱护她的也都是姐姐阿姨们，所以她希望所有女生都能健健康康、平平安安。
眼看着龙月月闭上眼双手合十，人群中那个锯木头的声音又响起：“哎呦，不得了了，这龙小三现在倒是变成情种了！”
“之前也没见心疼媳妇，现在装什么装？”
“一个是虚伪小人，一个是不要脸的老太婆，倒真是般配的一对啊。”
说完，就嘎嘎嘎的自顾自笑起来。
龙月月看向她，这老太婆拢共没说几句话，偏偏还都不是好话。
循着原主的记忆，龙月月想起来，这人是龙家的邻居，从有记忆时，她就一首和龙家过不去，隔三岔五冲过来闹上一出。
偏偏原主这个怂包，白白活了西十年，在自己老婆孩子面前倒是会耍威风，一遇着外人就连话都说不明白。
龙月月紧皱眉头，忍不住开口：“蔡婶子，往日里看您年纪大，我总让着你，也不去在意你说什么。”
“可现在是我媳妇生孩子，人命关天的时候！”
“您这嘴真该管管，毕竟也到了给自己积德的年纪。”
人群中一阵哄笑。
蔡婆子一时间没反应过来，呆愣在原地，这龙家老三今天怎么回事？
平日里连个屁都不会放，话也说不清，刚才说话不躲闪了，还会护着他媳妇？
等反应过来时，对上村里人带有嘲讽意味的笑，蔡婆子脸都涨红了，一时间只想逃跑。
竟然被这龙多余占了上风，他可是村里最不男人的男人，太丢面儿了。
她僵着一张老脸，环顾一圈，对地上吐一口唾沫：“我呸！
你们还真以为龙家有什么好人呢？
龙小三不过是猫哭耗子假慈悲，这就把你们一个个都哄住了？”
她又转过身，面向周润武道：“润武大侄，你可别担心有些人了，你先想想请大夫的钱谁掏吧！”
说完，斜了龙月月一眼，就甩着手走了。
龙月月有心解释，但还没等她开口，周润武立马大声说：“不过是请大夫而己，比起两条人命，这点钱算什么？”
蔡婆子左脚绊右脚，差点摔倒，这时，柴房里传出微弱的婴儿哭声。
“生了，生了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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