寒玉台升腾的雾气模糊了慕昭寒的眉眼，林渊却清晰看见她发间那朵雪魄花在颤动。
北冥海极光凝成的花瓣本该永不凋零，此刻却在他逐渐模糊的视线里片片剥落，露出内里细如发丝的金线蛊虫。
"铮——"霜华剑刺入丹田的瞬间，林渊听见自己气海破碎的脆响。
这柄用玄冰魄锻造的本命剑，还是三年前他亲手为未婚妻寻来的铸剑材料。
剑刃绞碎经络时激发的冰凌，正沿着血脉冻结五脏六腑。
"为什么..."他咳出带着冰碴的血沫，锁灵钉穿透的琵琶骨传来灼痛。
寒玉台下七十二盏引魂灯突然大亮，映出慕昭寒瞳孔中流转的诡异紫芒。
素白手指探入他破碎的气海，精准捏住那团冰蓝光晕。
林渊浑身痉挛着看清——自己温养二十载的冰魄灵根，正在未婚妻指尖绽放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华。
"天阙宗需要的是能突破渡劫期的修士。
"慕昭寒的声音像淬了毒的冰棱，将灵根纳入琉璃盏时，盏中太阴真水激起的涟漪竟凝成狰狞鬼面，"而你，只是块磨剑石。
"山门外丧钟骤响，七声悠鸣震落檐角积霜。
林渊突然嗅到雪魄花里渗出的腐臭，那根本不是北冥海灵植该有的气息。
金线蛊虫己钻进她鬓角血管，在苍白的皮肤下游走成蛛网状黑纹。
"噬心宗的傀儡蛊..."他嘶声想提醒，咽喉却被冰霜封住。
慕昭寒广袖翻卷，罡风裹着他撞碎殿门玉柱。
坠向断魂崖的刹那，怀中太虚镜碎片突然发烫，烫得他心口龙形胎记渗出血珠。
下坠时，时间被拉得很长。
万丈冰渊像巨兽张开的獠牙，岩壁上倒悬的冰锥折射着诡谲幽光。
林渊看见自己扭曲的倒影在无数冰镜中闪现，右眼不知何时化作竖瞳，苍青色火焰在其中跳动如活物。
烛阴之子，视昼瞑夜古老吟诵穿透颅骨，暴走的灵气漩涡撕开裂帛。
记忆碎片如潮水涌来：赤龙盘绕的通天柱崩裂时，龙血化作焚天业火；仙人将染血铜镜投入熔炉，镜面映出的却是慕昭寒被魔气侵蚀的脸；最后定格在一双金线绣云纹的锦靴——三日前宗主赐他太虚镜残片时，靴面上还沾着南疆特有的朱砂泥。
"原来如此..."林渊在癫狂中大笑，右眼流下的血泪冻结成赤色冰晶。
太虚镜碎片突然迸发清光，照亮渊底密密麻麻的森白骸骨。
那些都是百年来"失足"坠落的天阙宗弟子，颈骨处皆有利器斩切的断痕。
即将触底时，虚空突然浮现银色阵纹。
九枚玉符在血雾中凝结，化作莲花托住他残破身躯。
熟悉的药香混着血腥钻入鼻腔，林渊最后看见的，是云芷绣着回春纹的衣摆扫过自己溃烂的指尖。
药王谷的月光是青紫色的。
云芷将第三碗龙髓草汁灌入青年口中，指尖按在他心口龙形胎记。
蛰伏的烛龙之力立即反噬，震得案上《神农本草经》哗啦翻动，停在"烛阴之血，可焚天地"那页。
"倒是比预料的早醒了三年。
"她挑眉看向突然睁眼的青年，手中太素银针精准刺入晴明穴。
林渊的竖瞳被迫收缩回人形，喉间却发出野兽般的低吼。
"慕昭寒在哪？
"云芷用银针挑起他下颌，烛火映出眼角朱砂痣："玄天剑宗少主三日前突破化神，正在广发诛魔帖。
"她突然扯开青年衣襟，心口龙纹正渗出金色血珠，"而你，是魔。
"药庐西墙的古画无风自动，画中驭龙女子腰间的蟠螭纹玉佩，与林渊怀中太虚镜残片同时发出嗡鸣。
云芷瞳孔微缩，三枚金针瞬间没入他天灵："看来有人在你神魂里种了很有意思的东西。
"剧痛让记忆再次翻涌。
林渊看见五岁的自己跪在测灵殿，掌心腾起的冰魄灵气照亮宗主惊喜的脸；看见慕昭寒及笄那日，他冒死采来雪魄花时，少女耳尖泛起的薄红；最后画面却定格在大比前夜——本该在闭关的宗主，靴底沾着朱砂泥从后山禁地走出，手中琉璃盏盛着噬心蛊。
"不只是傀儡蛊..."他猛然咳出黑血，龙形胎记突然灼烧起来，"宗主亲自种的蛊！
"云芷捏碎传讯纸鹤，天枢阁主的警告在火光中明灭：太虚镜残片现世，三日内必有血劫。
她突然轻笑出声，丹炉中沸腾的龙髓草汁溅在地上，蚀出焦黑痕迹。
"知道为何九洲修士都怕药王谷么？
"素手抚过青年右眼，苍青火焰立即温顺地蜷缩在瞳孔深处，"因为我们救人的法子..."她拔出发间木簪轻轻一划，虚空竟裂开血色缝隙，"比杀人更疼。
子夜时分，林渊在混沌中听见龙吟。
暴走的烛龙之力撕开禁制，右眼竖瞳不受控制地显现。
透过妖异瞳孔，他看见云芷周身缠绕着七重封印锁链，最内层锁链上赫然刻着天枢阁的星纹。
"你看得见？
"医仙的声音突然冷下来，九转还生阵泛起血光。
林渊感觉有冰凉手指按在眼皮上，"十万年前，有双同样的眼睛看穿过仙界谎言。
"古画中突然传来清越剑鸣，驭龙女子的虚影浮现在两人之间。
当她的指尖触及太虚镜残片，林渊神魂剧震——那女子面容竟与云芷有八分相似，只是眉心多了一道堕仙印。
"明日进烬墟取龙髓。
"云芷斩碎虚影，将青铜罗盘抛在他胸前，"若三日后还能活着..."她推开药庐木窗，远处天际血色劫云正在积聚，"我便告诉你慕昭寒剜你灵根的真正理由。
"林渊握紧罗盘，掌心被边缘的饕餮纹烙出血痕。
当第一缕晨光穿透劫云，他看见镜面残片中映出的自己——右眼燃烧着苍焰，左眼却结满冰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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