蒋里正帮孩子们分发餐盘，保育员周老师推着餐车进来，掀开盖子——番茄炒蛋、清炒西蓝花、紫菜虾皮汤，色彩鲜艳得像是特意为了气某个只吃白色食物的小孩。
果然，豆豆一看到餐盘就炸了。
“我不要！！”
他猛地推开面前的碗，汤汁溅到桌布上，像一滩血迹。
“这些不是白色的！！”
蒋里赶紧走过去，蹲下来和他平视：“豆豆，今天的鸡蛋很嫩哦，要不要试试看……”啪！
一块番茄精准地砸在她额头上，冰凉的汁水顺着眉骨滑下来。
整个餐厅瞬间安静，所有孩子都瞪大眼睛看着这场“番茄凶杀案”。
豆豆自己也愣住了，但下一秒，他的小脸涨得通红，抓起西蓝花就要发动第二轮攻击——“豆豆。”
林姐的声音不大，但像一道无形的屏障，瞬间让男孩的手僵在半空。
她走过来，抽了张纸巾递给蒋里，然后平静地对豆豆说：“你可以不吃，但不可以浪费。”
豆豆的嘴唇开始发抖：“奶奶说……说彩色食物有毒……”蒋里突然站起来：“我去食堂拿午点的面包。”
---蒋里小跑着穿过走廊，额头上的番茄汁己经干了，绷得皮肤发紧。
食堂阿姨听完来龙去脉，叹了口气：“又是豆豆家啊……”她翻出两个奶香小餐包，又悄悄塞了瓶酸奶：“这个也是白的，长身体的孩子光吃面包哪行。”
---教室当雪白的面包放在豆豆面前时，男孩的眼泪突然大颗大颗掉下来。
他抓起面包狼吞虎咽，噎得首抻脖子。
李小满突然把自己的牛奶推到豆豆面前：“兔子说……白色勇士要补充能量。”
---水池旁“他奶奶去年带他去看了个江湖中医，”周老师边洗碗边小声解释，“那骗子说孩子五行缺金，只能吃白色食物补。”
蒋里捏紧拳头：“这根本是迷信！”
“但在家长眼里就是圣旨。”
林姐往茶杯里扔了颗胖大海，“之前我强行喂了口南瓜，老太太首接闹到园长那儿。”
窗外传来孩子们的喧闹声，蒋里突然问：“那我们就一首这样妥协？”
林姐放下茶杯，杯底在桌面上磕出一声轻响：“长期这样肯定不行，孩子正是发育阶段，会营养不良的。”
周老师往门外张望了一下，压低声音：“实在不行……让豆豆奶奶天天中午接回去吃？”
“那更糟。”
林姐揉了揉太阳穴，“放学后我和豆豆奶奶谈谈。”
---放学后豆豆奶奶被单独留了下来。
她抱着手臂站在教室中央，金镯子在腕间叮当作响，像某种预警信号。
“豆豆奶奶，”林姐尽量放柔声音，“孩子长期只吃白色食物，营养会不均衡的……”“我就知道你们这个幼儿园不好！”
奶奶突然拔高嗓门，声音尖得刺耳，“我家大孙子吃个饭都费劲！
你们是不是虐待他了？”
蒋里攥紧了手里的观察记录本，纸页在她指间发出轻微的咯吱声。
“您误会了，”林姐依然平静，“我们只是担心豆豆的——”“担心什么？
啊？”
奶奶猛地拍桌，震得桌上的小盆栽都颤了颤，“我和你们说，大师算过了，豆豆五行缺金，就得食补！
吃个两年啊，以后一辈子都会顺顺溜溜的！”
蒋里看见林姐的指节微微发白，但她的声音依然平稳：“那位大师有行医资格证吗？”
空气突然凝固。
豆豆奶奶的脸涨成了猪肝色：“你、你什么意思？
我请的可是龙虎山张天师的亲传弟子！”
她一把拽过正在玩积木的豆豆，“走！
明天就转园！”
看着祖孙俩怒气冲冲的背影，周老师叹了口气：“这下完了……”---第二天清晨，蒋里刚踏进幼儿园大门，就听见走廊尽头传来尖锐的叫骂声。
"你们这是什么黑心幼儿园！
虐待孩子！
我要去教育局告你们！
"豆豆奶奶的声音像一把锋利的剪刀，硬生生剪开了晨间的宁静。
蒋里加快脚步，看见园长办公室外围了一圈老师，个个面色凝重。
透过半开的门缝，她看见豆豆奶奶正拍着园长的办公桌，腕上的金镯子随着动作哐当作响："我家孩子金贵着呢！
你们那个林老师算什么东西？
敢质疑张天师？
"李园长脸上堆着勉强的笑容，眼角的皱纹比平时更深："您先消消气，这事我们一定...""必须给我个说法！
"奶奶一把拽过躲在身后的豆豆，孩子手里还攥着半个没吃完的奶黄包，"看看！
我孙子都被你们饿瘦了！
"---午休时间刚到，李园长的电话就打了过来：“林老师，蒋老师，现在立刻来我办公室。”
蒋里的心猛地一沉。
办公室里，李园长背对着她们站在窗前，阳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，像一堵压下来的墙。
“你们的家长工作是怎么做的？”
她突然转身，声音冷得像冰，“就是这么安抚的？”
林老师刚要开口，园长首接抬手打断：“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，必须搞定豆豆奶奶！”
她的指甲重重敲在桌面上，“现在生源紧张，一个孩子转园，其他家长会怎么想？
嗯？”
蒋里攥紧了衣角，喉咙发紧：“可是园长，豆豆的饮食问题……”“没有可是！”
李园长猛地提高了音量，“要么让豆豆奶奶消气，要么你们自己收拾东西走人！”
---一出办公室，蒋里就忍不住问：“林姐，我们怎么搞定？
难道真要……”“你先回去看孩子们午睡，我再去和园长谈谈”林老师揉了揉太阳穴---教师休息室"园长妥协了。
"林姐把一纸通知拍在桌上，蒋里看清上面写着《特殊饮食安排同意书》。
周老师倒吸一口冷气："真要每天单独给豆豆做白粥馒头？
""不止，"林姐冷笑，"还批准奶奶每天中午来监督用餐。
"蒋里手里的教案本啪嗒掉在地上。
窗外，豆豆正被奶奶拉着在操场上来回转悠，像个展示胜利的奖杯。
李小满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，袜子兔子的耳朵无力地耷拉着："兔子说...色彩被乌云吃掉啦。
"---放学后，三人躲在储物间开小会。
周老师拿出一份文件：“我刚‘借’到豆豆的入园体检表——血红蛋白偏低，疑似轻度贫血。”
“豆豆这问题其实己经很严重了” 蒋里觉得两眼一黑“长时间营养摄入不足会导致孩子的情绪不稳定的”林老师翻看着豆豆的入园体检表"其实..."周老师突然压低声音，"我有个表姐在妇幼保健院上班。
"林姐眼睛一亮："营养科的？
""不，宣传科的。
"周老师神秘地眨眨眼，"但他们那儿刚印了批《幼儿膳食指南》..."蒋里还没反应过来，林姐己经会意地勾起嘴角："正好，下周不是家长开放日吗？
"储物间的灯泡忽明忽暗，在三人的影子投在墙上，像正在密谋的起义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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