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铜钺在月光下泛起尸蜡般的幽光。
林骨赤脚踏过天漏之渊的裂缝,脚踝缠绕的锁魂链在地面拖出磷火轨迹。
这是他第七次独自镇压阴兵借道,十五岁的脊背早己被青铜钺压得微驼。
今夜不同往常,枯荣双瞳在子时交替的刹那突然刺痛——左眼看见血雾凝成骷髅旗,右眼望穿岩层下三百丈处,七十二具悬棺正在集体翻身。
"咔嗒"。
脊椎传来错位声,林骨猛地旋身挥斧。
青铜钺劈开浓雾,斧刃饕餮纹獠牙间竟衔着半截生锈箭镞。
这枚本不该存在的异物让他浑身发冷,幽冥村的守墓器物,从来都是浑然天成不染外物。
"咯咯咯..."诡异笑声从斧柄传来。
林骨低头,只见饕餮纹的独眼正在缓缓转动,青铜铸造的眼球里映出自己扭曲的脸。
左瞳倒映的寿数突然暴涨——原本仅剩三年的命火,此刻竟如参天古树般疯长。
阴风骤起。
三百道裂魂枪的虚影刺破虚空,林骨本能地翻身滚向青铜古树。
后背撞上树干的瞬间,液态金属般的树汁突然沸腾,沿着他的脊椎渗入皮肤。
右瞳剧痛,他看见那些阴兵铠甲缝隙里钻出细密的青铜菌丝,正在吞噬铁锈生长血肉。
"镇!
"青铜钺插入岩层,饕餮纹化作实体腾空而起。
这头本该吞噬阴气的凶兽,此刻却在啃食林骨喷出的精血。
更可怕的是,每吞一口血,斧柄就多出一道血管似的纹路。
当第七道血纹成形时,林骨终于看清真相——青铜钺内部中空,藏着具蜷缩的婴儿干尸,脐带连着饕餮的舌根。
"原来我们才是祭品。
"他咳着血沫大笑,喉间泛起青铜锈味。
历代守墓人以为在镇压邪祟,实则是用自身精血喂养这柄人牲斧。
阴兵突然整齐划一地跪倒。
林骨右瞳映出血海翻涌,某个超越认知的存在正顺着阴兵开凿的通道降临。
他反手抠向自己额间那道凹陷的先天道纹,指尖传来棺木触感——这是出生时青铜古树赐予的印记,此刻成了最后的筹码。
"咚!
"天漏之渊深处传来心跳,震得青铜古树落叶纷飞。
叶片在坠落中化作巴掌大的棺椁,棺盖开启处伸出苍白手臂。
林骨左瞳的寿数开始倒流,每少一年,就有一具悬棺浮出渊面。
当最后三年阳寿燃尽时,他看见自己躺在其中一具悬棺里,胸口插着那柄饕餮青铜钺。
"还不明白吗?
"沙哑嗓音从背后传来。
林骨转身,看见老祭司的尸身正倚着古树发笑,蛆虫从嘴角簌簌掉落。
死人的手指蘸着树汁,在地面画出三千年前的祭祀场景:九百名守墓人排队将青铜钺刺入心脏,鲜血浇灌的树根捆着条万丈青龙。
饕餮突然发出婴啼。
林骨掌心的青铜汁液自动凝成匕首,狠狠刺向心口。
在刃尖触肉的刹那,额间道纹迸发幽光,整具身躯化作半透明状。
匕首穿过虚影刺中饕餮独眼,封印千年的怨气轰然爆发。
"原来如此..."他拭去鼻血,任由狂暴的阴气贯穿身体。
枯荣双瞳首次同时运转,左眼吸收阴气转化为生机,右眼将死气凝成实质。
当三百阴兵在瞳孔倒影里重组成青龙轮廓时,深渊下的心跳声突然紊乱。
青铜古树开始流血。
赤红汁液漫过林骨脚背,触及的皮肤浮现出与饕餮纹同源的刺青。
他感到有什么在骨髓里苏醒,那并非力量,而是饥饿——对镇压之物本源的饥渴。
当第一缕晨曦刺破雾霭时,青铜钺己彻底化作活物,獠牙深深嵌入他的右肩,而他的牙齿正咬在饕餮咽喉。
朝阳下,少年与凶兽以最原始的姿态角力,彼此的血液在青铜纹路中交融。
当赤霄子率领修士踏剑而来时,看到的正是这诡谲画面:阴兵残骸铺就的血路上,半人半兽的少年仰头吞下饕餮眼球,青铜骨刺穿透脊椎生长,在背后绽开如棺椁的甲胄。
"看来不用我们动手了。
"赤霄子轻笑,道袍上的山河社稷图无风自动,"养蛊场里,果然会生出最毒的蛊。
"林骨吐出半枚青铜齿,左瞳己完全化作翡翠色。
他认得这道人——右眼映出的漆黑咒印,与昨夜阴兵铠甲内的菌丝同源。
此刻他读懂了青铜古树的警告:守墓人饮下的第一口奶水里,就掺着镇世青铜的碎屑。
"你们要的..."他撕下饕餮面皮覆在脸上,声音混着金属摩擦声,"不就在我骨头里吗?
"七十二具悬棺破空而至,在晨曦中摆出北斗吞煞阵。
第一缕阳光刺入林骨瞳孔时,他终于在剧痛中看清真相——所有悬棺的青铜锁链,都连接着自己正在玉化的脊椎。
(本章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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