衣柜的背板比想象中更容易移除。
季晨的手指刚触碰到后面的金属表面，一道蓝光便扫过他的视网膜。
伴随着几乎听不见的"咔嗒"声，隐藏的门滑开了。
扑面而来的是刺骨的寒风和浓重的薄荷味。
出现在眼前的是一条向下的螺旋楼梯，墙壁上镶嵌着发出微光的蓝色晶体。
季晨深吸一口气，踏入通道。
背板在他身后自动闭合，将517宿舍与那个充满规则的虚假世界隔绝在外。
楼梯似乎没有尽头，季晨数着自己的脚步声，在数到第777步时，阶梯突然变成了向下的斜坡。
他不得不扶着墙壁减速，手掌触到的材质从冰冷的金属变成了某种温热的有机组织，表面有规律的脉动。
斜坡尽头是一扇刻有六芒星的门。
季晨刚靠近，门上的符号就开始旋转，分裂重组成一个新的图案：一个圆圈内嵌着倒三角形——与柯瑞给他的金属片上的标记一模一样。
门无声地滑开，季晨眼前的景象让他停止了呼吸。
一个巨大的球形空间延伸至视野尽头，中央悬浮着一个由无数镜面碎片组成的多面体，每个镜面都反射着不同时期的校园场景。
更令人震惊的是，空间周围排列着数十个圆柱形培养舱，每个舱内都漂浮着一个熟悉的身影——全部都是不同年龄段的季晨，有的穿着老式校服，有的穿着现在的衣服，最边缘的几个舱体里甚至漂浮着穿着白大褂的"季晨"。
"欢迎回家，第七号迭代体。
"声音从西面八方传来。
季晨转身，看到一个半透明的身影从中央多面体中分离出来——那是莫里斯副院长，但比季晨印象中的更加年轻，眼睛是完全的银白色。
"认知科学学院不是教育机构，而是世界上最大的意识实验场。
"莫里斯——或者说这个像莫里斯的实体——展开双臂，"而你，季晨同学，是我们最成功的样本之一。
"墙壁上的镜面突然全部转向季晨，每个镜子里都映照出不同版本的他自己：学生、教师、清洁工、警卫...甚至有一个镜中的他穿着白大褂，胸前别着"陈远 首席研究员"的名牌。
"三十年前，陈远博士在这里发现了人类意识的量子纠缠现象。
"莫里斯的声音带着宗教般的狂热，"他证明了个体意识可以通过特定频率共振实现复制和转移。
但最初的实验产生了意料之外的副产品——"空间突然扭曲，镜面中浮现出黑影吞噬学生的画面。
"——认知异常体。
它们像病毒一样感染实验场，扭曲物理法则，创造出你见到的那些规则。
"莫里斯走近季晨，"陈远博士的解决方案是：用规则框架约束异常，同时筛选能够适应异常的优质意识体。
你就是结果，第七号——三十年来唯一一个在七次迭代中保持核心记忆片段的样本。
"季晨的太阳穴突突跳动，被压抑的记忆碎片如洪水般涌来：他确实经历过无数次"入学"，每次都以不同的身份、不同的记忆开始，但最终都会发现学院的异常，然后被"重置"。
"这次不一样。
"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。
柯瑞从阴影中走出，但此时的他己经面目全非——半边身体呈现出与墙壁相同的材质，仿佛正在被空间同化。
他手中握着一个闪烁着红光的装置。
"你违反了协议，柯瑞迭代体。
"莫里斯的语气骤然冰冷，"作为第13号样本，你的职责是引导新生适应规则，而非破坏实验。
"柯瑞笑了，那笑容让季晨想起镜中的自己："我的职责是寻找真相。
就像每个季晨迭代体最终都会做的那样。
"他转向季晨，"源点就是这个多面体——所有规则的生成器，也是困住我们的牢笼。
摧毁它，就能结束这个循环。
"莫里斯的身影突然扭曲，空间开始剧烈震动。
数个培养舱突然开启，里面与季晨一模一样的复制体睁开眼睛，动作整齐地爬出舱体。
"阻止他们。
"莫里斯命令道。
季晨发现自己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银色钥匙——与入学时拿到的那把宿舍钥匙一模一样。
柯瑞冲他大喊："用钥匙打开中央控制台！
那是陈远留给你的后门！
"复制体们越来越近，季晨冲向多面体基座，那里有一个几乎不可察觉的钥匙孔。
钥匙插入的瞬间，整个空间陷入绝对的黑暗，然后是一连串的机械女声："管理员权限确认。
第七号迭代体记忆锁解除。
终极规则启动。
"黑暗中浮现出发光的文字：”认知科学学院终极规则：1. 所有规则皆为谎言，包括这一条。
2. 唯一真实的规则是：没有规则能够描述真实。
3. 源点将在管理员权限确认后120秒自毁。
4. 愿你最终获得认知自由。
“倒计时开始。
莫里斯的身影疯狂闪烁，发出不似人类的尖啸。
复制体们突然停下动作，转向中央多面体，脸上浮现出解脱般的微笑。
柯瑞抓住季晨的手臂："出口在那边！
跑！
"他指向一条突然出现的明亮通道。
"一起走！
"季晨试图拉住柯瑞。
柯瑞摇头，他的身体正在快速晶体化："我必须留下确保系统关闭...记住，当你回到现实世界，找到那个戴黄围巾的清洁工。
他才是真正的陈远。
"倒计时进入最后30秒。
季晨咬牙冲向通道，身后传来柯瑞最后的喊声："不要相信任何规则！
包括你即将看到的那条！
"通道尽头是一面镜子。
季晨看到镜中的自己伸出手，他本能地后退，却听到镜中人说："这次换我留下。
你走吧。
"镜面如同水面般波动，一只手穿透镜面抓住季晨。
在接触的瞬间，无数记忆涌入他的脑海——所有迭代体的经历，所有版本的季晨，包括那个最初发现异常的研究员陈远...倒计时归零。
刺目的白光吞没了一切。
---## 第七章：认知自由季晨在剧痛中醒来。
他躺在一条陌生的小巷里，柏油路面冰冷坚硬。
天空中飘着细雨，远处传来城市特有的嘈杂声。
他挣扎着坐起，发现自己穿着普通的牛仔裤和T恤，口袋里装着钱包和学生证——青林大学文学院，季晨，照片上的他表情自然，没有任何认知科学学院的痕迹。
但当他抬头，世界呈现出诡异的重影：正常的城市景观上叠加着认知科学学院的场景，两个世界像没对齐的胶片同时播放。
一个路人走过，季晨却同时看到他戴着认知学院的蓝色袖章。
"认知残留效应。
"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。
巷子尽头站着一位戴黄围巾的老人，正是柯瑞提到的清洁工。
老人走近，季晨看到他左眼是正常的褐色，右眼却呈现出与莫里斯相同的银白色。
"陈...远博士？
"季晨试探地问。
老人笑了："曾经是。
现在我只是个看门人。
"他递给季晨一个小盒子，"柯瑞让我交给你的。
"盒子里是一枚数据芯片和一张纸条。
纸条上写着："记忆是最危险的礼物，但也是唯一的武器。
选择权在你。
""认知学院现在怎样了？
"季晨问道，同时注意到老人的影子在阳光下不正常地延伸，像有自主意识般扭动。
"缩小了，但没有消失。
"老人指向季晨的太阳穴，"它现在只存在于像你这样的幸存者意识中。
那些规则，那些异常...会逐渐消退，但永远不会完全离开。
"季晨突然想起什么，掏出手机查看日期——2023年9月30日。
距离他"收到"认知学院录取通知书只过去了半个月，但在记忆中，他在那个规则世界度过了数周。
"时间在那里是不同的。
"老人仿佛读懂了季晨的想法，"一分钟可能是一天，一天可能是一年。
"他的右眼银光闪烁，"你现在有两个选择：插入芯片，保留所有记忆和随之而来的认知污染；或者忘记一切，回到普通人的生活。
"季晨望向街对面的橱窗，在倒影中看到自己身后站着无数模糊的身影——所有迭代体的影子，包括半边身体晶体化的柯瑞。
他们都在等待他的决定。
"如果我保留记忆...会怎样？
"老人从口袋里掏出一面小镜子递给季晨："看看这个。
"镜中不是季晨现在的倒影，而是认知学院517宿舍的场景。
床上躺着另一个季晨，正机械地翻阅《新生生存指南》，眼神空洞。
"认知学院永远在寻找新样本。
"老人轻声说，"保留记忆，你就能帮助他们。
当然，这很危险...那些规则会试图重新捕获你。
"雨停了。
阳光穿过云层，照在季晨手中的芯片上。
他突然明白了柯瑞的选择，也明白了镜中自我那句"这次换我留下"的含义。
"我需要一台电脑。
"季晨抬起头，眼中闪烁着决意，"还有所有你能提供的关于源点技术的资料。
"老人露出欣慰的微笑，银白色的右眼泛起涟漪："欢迎加入守门人，第七号。
"他们走出小巷时，季晨最后回头看了一眼。
在商店橱窗的倒影中，认知科学学院的六边形大楼隐约可见，一个酷似柯瑞的身影站在楼顶向他挥手告别。
季晨眨了眨眼，幻象消失了。
但当他低头看手中的镜子时，发现自己的倒影正露出一个不属于他的、了然的微笑。
最新评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