练武场的青石板被晒得发烫，李观站在沙袋前，护腕上还留着苏瑶贴的止痛膏的余温。
蒋干抱着手臂靠在演武台边，脚尖踢了踢脚边的石锁：“今天加练三个项目，举石锁到五十次，扎马步半个时辰，踢木人桩三百下。
武徒考核的基础要求，你要是连这个都做不到。。。。。。”
他拖长尾音，嘴角扯出一抹冷笑，“趁早卷铺盖滚出青云堂。”
周围学员哄笑起来，赵刚故意提高声音：“蒋师兄，他骨头比豆腐还脆，举石锁？
我看他举到第十下就得断手！”
李观没接话，弯腰抓住石锁。
青铜锁身沉得惊人，他刚一发力，右手腕就传来细枝断裂般的脆响。
冷汗瞬间浸透后背，这是老毛病了，骨质疏松的骨头承受不住重力时，关节就像生锈的齿轮在硬转。
“哎哎哎！”
有学员起哄，“李观的手在抖！”
“我就说他是装的，”赵刚的嗤笑卡在喉咙里。
李观突然松了松肩膀，原本紧绷的手臂肌肉软了几分，石锁竟顺着他的臂弯滑到肘窝，借着腰腹的巧劲往上一送。
“当啷”一声，石锁稳稳举过头顶。
“第一下。”
李观咬着牙，额头青筋凸起，“第二下。”
他想起昨晚苏瑶蹲在他房门口，用棉签给他涂药酒时说的话：“你总说骨头软是毛病，可我解剖课看标本，太硬的骨头反而容易脆断。
你这骨头啊，像韧性好的藤条，得顺着劲儿使。”
第三下，石锁擦过他汗湿的下巴；第五下，关节的刺痛变成了灼烧；第十下时，他听见蒋干的呼吸声突然重了。
“十五！”
李观吼出声，石锁带起的风掀得额前碎发乱飞。
“二十！”
有学员下意识数起来，声音里带着不可置信。
“三十！”
赵刚的脸白得像被泼了水的墙皮。
“五十！”
最后一下，李观把石锁砸在地上，震得青石板都晃了晃。
他单膝跪地，右手腕肿得像发面馒头，却仰头看向蒋干：“师兄，下一项。”
演武台上的蒋干捏着茶盏的手紧了紧，茶水溅在绣着云纹的袖口上，晕开一片深褐。
他扯了扯嘴角：“扎马步。
去最边上那排，跟赵刚一组。”
赵刚梗着脖子站到李观旁边，两人的影子在地上交叠。
李观刚蹲下，膝盖就发出“咔”的一声，疼得他差点栽倒。
赵刚立刻冷笑：“装什么硬汉？
我赌你撑不过，”“闭嘴。”
李观咬着后槽牙，调整了下脚尖角度。
他记得苏瑶说过，骨质疏松的人骨盆前倾会加重膝盖负担，于是微微收了收小腹，让重心后移。
原本像被钝刀割的膝盖疼突然轻了些，他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，一下，两下，撞得肋骨发颤。
“十息。”
“二十息。”
“半柱香了！”
有学员跑过来数时辰沙漏，“李观扎了半柱香！”
赵刚的腿肚子开始打颤，额头上的汗成串往下掉，砸在青石板上“啪啪”响。
他偷眼去看李观，那小子背挺得像杆枪，汗水顺着下巴滴进领口，可腰板就是没弯。
“时辰到。”
蒋干的声音像块冰，“最后一项，踢木人桩。”
木人桩立在练武场尽头，桩身上密密麻麻全是拳印脚痕。
李观活动了下脚踝，突然发现自己的腿轻得反常，许是前两项训练把疼劲都磨散了，此刻他只觉得血脉里有团火在烧，烧得骨头缝都发痒。
第一脚踢在木人桩的“肝门”位，桩身晃了晃；第二脚踢“期门”，木屑簌簌往下掉；第三脚、第西脚。。。。。。他越踢越快，原本因为骨质疏松使不上力的小腿，此刻竟带起了风声。
“看他的踢法！”
有学员踮着脚喊，“是《青云手札》里的‘游龙步’！
可游龙步讲究稳，他这，”“稳个屁！”
另一个学员眼睛发亮，“他这是把游龙步的‘转’字诀用活了！
骨头软反而转得快，你看那桩子，被踢的位置全是要害！”
赵刚张着嘴说不出话。
他上个月刚试过踢木人桩三百下，结果踢到一百五就腿肿得下不了床。
可李观呢？
他数到二百八时，木人桩上的红漆都被踢掉了一片，那小子还在踢，每一脚都准得像拿尺子量过。
“三百！”
李观收脚站定，木人桩还在“吱呀”摇晃。
他弯腰撑着膝盖喘气，手腕上的护腕早被汗浸透，可眼里亮得惊人。
练武场安静得能听见风刮过檐角铜铃的声音。
赵刚的嘴张了又合，最后憋出句：“我、我之前说的都是气话。。。。。。”
“滚。”
李观擦了擦汗，没看他。
蒋干不知什么时候下了演武台，站在离李观三步远的地方。
他盯着李观发肿的手腕，又看了看被踢得坑坑洼洼的木人桩，喉结动了动：“今天加练结束。”
说完转身就走，青衫下摆被风掀起一角，露出腰间的青云堂令牌，在太阳下泛着冷光。
李观蹲在墙角揉膝盖时，苏瑶的声音从背后传来：“又偷偷加练？
我昨晚给你贴的止痛膏呢？”
他回头，看见女孩抱着个保温桶，发梢还沾着医院的消毒水味。
“在护腕里。”
他笑了笑，接过她递来的红豆汤，“今天举石锁的时候，我用了你说的巧劲。”
苏瑶蹲下来帮他揉手腕，指尖碰到他肿起的关节时轻了轻：“疼吗？”
“不疼。”
李观望着练武场里渐渐散去的学员，他们经过他身边时，眼神不再是嫌弃，而是带着点小心翼翼的佩服，“比被人当废物看，这算什么。”
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。
蒋干站在武馆后院的回廊里，望着那两个交叠的影子，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令牌。
牌面刻着的“青云”二字有些硌手，他突然用力一捏，令牌边缘在掌心压出红印。
“李观。。。。。。”
他低声呢喃，喉间像塞了块烧红的炭，“你不该这么显眼的。”
晚风卷起几片落叶，掠过他脚边。
远处传来李观的笑声，混着苏瑶的嗔怪，飘进回廊的雕花窗棂。
蒋干望着西沉的太阳，突然转身快步走向演武台，他得去查查《青云秘典》里的记载，龙脉之力。。。。。。真的会选上这么个骨头软的小子吗？
练武场的木人桩还在摇晃，桩身上新添的踢痕在暮色中泛着淡金，像条盘着的小龙，正缓缓睁开眼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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